梦幻的天空 Dreamysk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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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inyuan Treasure(新元宝藏)

 

打草

作者:林勇

养组周围是坡岗起伏的原野。四面望去,草地覆盖着近处的丘陵地,连接着远处的田地,一直到天际都是绿色的,只有车轮翻起了路上的土,露出黝黑的土地。这条路,从羊组的东岗穿过低洼的坡谷,伸向南去。

 

江帆,李水,张昭,孙放四人跟着赵贵去打草。对于他们四个人来说干这个活儿还是第一次。

他们趟过了沟底的一条雨水集成的小河,就到了草甸子上。深秋,阳光明媚。茂盛的草,齐腰高。仔细看去,草中开着不少的花。黄花菜的金黄的花,白色的百合花,还有紫色,红色,兰色,粉色等的不知名的小花,竟相争艳。

孙放初次看到芟刀-这种长柄的镰刀觉得很新奇。他双手握住刀柄振了一下。刀柄足有两米多长,寒光闪闪的刀头至少有两尺以上,虽说不过是安上长柄的镰刀,但是握在手中真有点握着古代兵器,方天化戟的滋味。

寒光闪闪的刀头至少有两尺以上

赵贵是这儿的老人儿了。他身材瘦小,脸修长,脸上晒得黢黑,牙显得很白。看上去样子不起眼,脸上总是含着腼腆的笑容。他先给大家做了个示范,说:“前腿弓,后腿绷,走起来一阵风。多用身体,少用胳膊。”。然后就在前面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。连腰也不弯,好象在舞弄着芟刀一样,轻快敏捷。一面做着示范一面招呼大家演习。

孙放一边观察着赵贵的钟摆一样均匀摆动的身体,一面努力紧跟上去。江帆,张昭和李水也跟着干了起来。人们按照一个刀程的间隔拉开距离,形成一个参差不齐的横排。刀在草的多汁的根部划成弧线。草迎着锋刃倒下来,并被芟刀拢到一边。沉闷而迸发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。

孙放发现短而坚韧的草很难对付,粗壮的蒿子尤其费力气。他有点气喘吁吁了。不过平坦的坡地总算还好应付。但是到了低洼的沟底甸子上,就比较吃力了。原来低洼的沟底星星点点地生长着马莲草。马莲草的根紧紧地抱着土。雨水多次冲刷,没有马莲草的地方的土被冲走,剩下马莲草的根抱着的土形成草墩。有草墩的地方,地势凹凸不平。孙放的芟刀打到泥里去,弄得拖泥带水,狼狈不堪。于是他干脆直起腰,看赵贵是怎麽做的。原来赵贵的刀走得很轻,而且行程短。有时两面翻转,灵活地变换着方向。于是孙放也照猫画虎地干起来。尽管他割得不那麽干净,总算跟得上。

“老孙掌握要领了!”,赵贵回头看着孙放向大家说。

大家听见赵贵的话,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孙放,随即又割起来。

孙放完全没有理会别人在注意自己。他的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草,双臂挥舞着芟刀,耳中只听见草茎被割断的刷刷的声音,已经感觉不到疲劳。他很兴奋,沉浸在劳动的愉快之中。时而,腾地从前方骤然飞起一只鹌鹑,惊慌地扑拉着翅膀飞走了。

张昭的步子比较小,他被孙放落下一段距离。他努力跟着他的背影,一个劲往前割。江帆和李水进展也不很快,他们在张昭侧面,排开阵势,形成一个扇面形。他们从羊组坡上出发,经过沟底,开始慢慢爬上对面的岗坡。羊组其他的人也出动了。他们在草甸子另一头开了刀。

“休息了,休息了!”赵贵向大家招呼。

大家停住了手,直起腰,开始往回走。孙放看到自己割过草的地方象一条带子一样,上面布着自己均匀的脚印。于是顺着自己来时的脚印走回起点。起点的割过草的平展的地面上放着一堆衣服。孙放就在衣服旁边坐下来。火房的老张已经送来了水。在地头蹲着,笑着望着大家。孙放盛了一碗水喝了一口。他觉得水是那麽有滋味,好象甘露一样甜美。于是他大口大口地一气喝个精光。

“孙放割得很快,我跟都跟不上。”张昭也坐到孙放旁边,他看着孙放喝完水对他说。

“我是一直跟着老赵,怕落下。”孙放说。

“我可能下刀和迈步配合得不好。”

“割一刀迈一步,步子均匀了就快了。”

“蚂蚁很讨厌!钻进裤腿儿咬人。”

“我还算走运,没遇到那麽多蚂蚁。”

“这儿的蚂蚁也奇怪,偏在地面上堆土堆儿做窝。芟刀一扫就把蚂蚁窝捣出来了。到处钻,还咬人。

两个人一边说话,一边仰面躺倒在地面上休息。旁边,割倒的草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香气。天很蓝,太阳当空,天上有一大片光亮的云彩。

  赵贵拿起孙放的芟刀,从地头上拾起带来的一块细长的磨刀石,往磨刀石上吐了一口唾沫,就替他磨起来。他顺着刀刃,磨了正面又磨反面。对孙放说:“要想轻快,就得勤磨刀。”

“每年这个季节都要打草吗?”孙放问。

“是啊,每年都要抓紧时间,趁着天好的时候打草。打这些草是为了羊组牲口的大小一千多张嘴准备过冬饲料。”

赵贵给孙放磨完刀又给江帆磨。其他的人也照着赵贵的样子磨起刀来。

  孙放拿起磨好的芟刀,走到草丛前,割了一刀。嘿,的确是锋快。草迎刃折断,痛快无比。他心里十分高兴,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。

  短暂的休息之后,打草又开始了。

  上午干了两气儿,下午干了一气儿,一时间养组正面的草甸子被剃掉了一大片,露出了地面。这时太阳开始西沉了。天虽然还没有暗下来,但是已经看不见太阳了。蚊子出现了。发出细微的嗡嗡声。但是当这种细小的声音连成一片的时候,就变成了一种时隐时现的飘渺难听的怪调子。蚊子不是一个一个,而是成群结队,一大片,一大片,象乌云也象旋风。象乌云,重重叠叠,有遮天弊日的气势;象旋风,旋旋转转,发出可怕的呼啸。除了蚊子还有小咬,一种比蚊子小的昆虫,体形很小,甚至很不容易看到它们到底是什麽摸样。小咬咬到身上不起包,但是也很痒。

  孙放先是觉得握刀的手痒酥酥的,接着觉得脖子被虫子刺了一样的感觉,同时袖筒里也觉得痒痒。他抬起头来看见蚊子的大群在头顶上打着转。他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。这一下拍死了好几只蚊子。孙放想了一个办法。他走到地头,把早上带来的外面的罩衣蒙在头上,只留一个缝看外面,从背后拉过来两只袖筒,在胸前系住。这一下脖子和脑袋就都安全了。他对着大家大声喊:“兄弟们,赶紧把头包起来,了不得了!”。江帆,张昭等人赶忙也跑到地头,把衣服包到头上。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笑起来了。

“这叫什麽样子!”张昭说。

“嘿,这叫巴勒斯坦游击小分队!”孙放说。

尽管他们包上头,裹上脸,还是免不这儿那儿被蚊子叮了。因为除非你不停地动,只要一停住,蚊子就会找到空子。这些北大荒原野上的蚊子,强悍无比,它们可以隔着两层衣服把吸管一直插到人的皮肤中去。它们不是几只,而是几十只上百只,一下糊到你背上,腿上,胳膊上,防不胜防。

    说也奇怪,赵贵没有裹头。他一边打草,一边有节奏地哄蚊子,并没有那麽惊慌狼狈。

又割了一阵,南岗的一块草甸子基本上割完了。割过草的空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的圈。

“现在5点了。”赵贵说。

“你怎麽知道?”江帆看着他没有带手表的手腕说。

“你看,我的表在这儿。”赵贵指着自己的心口说。

“那你说5点几分了?”孙放怀疑地问,一面捋起袖子,把表盘朝向自己。这些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有一块旧的上海牌手表。

“5点刚刚出头,不到10分吧。”

“你说得很准。现在5点7分。”孙放微笑地望着赵贵。

“收工吧。”赵贵对大家说。

天色更加暗了。大家扛起芟刀,收拾东西回食堂去了。

 

1971年于黑龙江省克山县